林以障

像我这永没法解释的苍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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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成渝】The Night

这是成能呈现在他面前的生活:一条沿河而笔直的路,夜色搅在路灯光亮里,漫不经心地染下去。近水的一面皆是树,被经久的凉风吹得倾向波澜表面。属于成都的夜刚刚开始,并不斑斓却具有某种细密的质地,脚步声和冷啖杯的香气一齐证明这一点。

 

“秦昊的重庆话,有点儿不正宗哦。”成说。

渝扭过头来看他,一些碎发被风贴在他的颧骨上。重庆青年指间有光芒时明时灭,当成发表意见时他会低下头嘬一口红光的来源。渝的另一只手藏在衣兜深处,五个手指攥成相当紧的拳。

他盯着面前的路:“那你说,正宗的重庆话该是哪么样儿。”

“我说啊。”成笑得很浅,映在渝眼里时会表现出他捉摸不透的从容,所以渝才不看,“——‘你啷个楞个嘞个安?’,‘我愣个嘞个又啷个安?’”成从烟盒里摸出烟,渝低下头借给他一点火光,借完火后渝才想起这些年成咳得比过去厉害了些。

但白白的雾已将路的尽头又推得更远“我说得对噻?”成轻轻地肘他,渝眯着眼睛轻轻摇头。

不对。渝想,一点都不正宗。正常的语气应该是“耶”不是“安”,尽管“耶”加上“安”就是“焉”,很复古的疑问方式。渝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像成一样,将舌头放得那么低又那么平。他的声音总是直直地杠出来,像一颗子弹笔直地越过两排肋骨。

 

“日,”渝被一个浅坑绊住,他骂了脏话,“妈卖批。”

成蹲下去看他脚:“爪子了嘛。”但两个人很快就站起来,一前一后地站起来,就继续一前一后地走着。最开始渝的脚步有点不稳,成想去扶他,被渝很娴熟地避开,只好在渝后面冷笑:“哦豁——你小心点嘛。咋个爬惯了山坡坡,走不来平路了嗦。”

渝把烟头掐灭,大步流星地走起来。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加快,听到舌头抵住上牙床,擦出的一声“啧。”他还听见成的声音,比先前略轻一点,也软一些:“好嘛好嘛,是我不对。你们那儿‘黑’大,好嘛,‘黑’大的大都市,我们这儿乡坝坝,小盆地,哦,没得看头的。”

于是青年的脸便出现在他左侧,叼着烟,继续和他一前一后的走着。距离小了很多,渝能看清成的眉头是如何一点点舒缓下来,很轻微的变化,被他捕捉到了。

最初的时候渝以为成会闹,会恼怒,会暴跳如雷,但这些设想统统未能落实。他们分家的时候成的眼眶的确红了,眼神亦是死死盯住他的那种凶狠。渝以为那人会说什么,他一贯能说,刀子又快又锐地割出来,稍一用力就能割断他们的系联。

但他收回了刀,甚至在渝走出去时挂了点笑意,两个人再见面时仍无话可说,渐渐地终于多了一点共同话题——并不难找。再到后来这些事情就和更早以前的事泯然一处,积成他们似此良夜时的风趣谈资。没有人会再因为这些事而红了眼眶,一切过往被揭去时都出落得云淡风轻。风清云霁。彼此心知肚明,却又惺惺相惜,令人舒服的相处方式。

 

渝后来清点东西,发现从前他歆羡过不少好酒,他没想到成竟一点都没有留给他。

 

渝停下脚步,成随之站定,两个人无法回避地四目相对,月色在瞳孔里积得很深。渝将手从衣兜里掏出,而成摘下一直叼着的烟。

“下次你到我们那儿去,”渝说,“轮到我请你,正宗的洞子火锅。”

但他看见成的嘴角抬起一点弧度:“算了嘛。成都人和重庆人的‘下次’,不是一回事。”

慢摇版的朋友的酒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过来,可以确认的是风有点大。渝想着想着便慢慢凑近对面的人,他们在丁丁糖的叫卖声里分享了一个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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